但想想也罢。既便他是我过去生活中经历过的一个真实的人，我也决不可能再找到他了。因为在一个流动的人生里，我们每个人都在迷失。我唯一希望的是，但愿文明社会能在徐一海身上留下一点痕迹。

那天一大早我是被一阵呵斥声惊醒的。一个高大黑壮的汉子正在庵棚外训斥老哥哥。不远处停放着一辆手扶拖拉机。我猜想这是他儿子了但看上去更像他的兄弟。老哥哥正往来如飞磕磕绊绊地往车上搬运大筐。雨已经停了，满地水滑，老哥哥大概摔了跟斗，一身都是烂泥。儿子抽着烟站在一旁像个监工，仍嫌他手脚迟慢。老哥哥诚惶诚恐一副懦弱卑微的样子。我就奇怪他们究竟是怎样一种关系。后来儿子开车走了，临走从车上扔下半口袋窝头像扔给狗一堆骨头滚得满地都是。

老哥哥浑身冒着热气一脸汗水站在泥泞中喘气，喉结一滚一滚的还有丝丝的声音好像堵了一口痰。我很为老哥哥难过却不知怎样安慰他。

老哥哥一直怔怔地盯住远去的车子，眼睛里渐渐升起两点野火。他突然一脚踢飞了脚下的窝头，恶狠狠地说我早晚要宰一头羊吃！

我鼻子一酸背上挎包转身走了我知道我一刻也不能再停。当我走出很远再回头时，见老哥哥正在河边的草坡上蹒跚着寻找什么。

在寻找他踢飞的窝头吗？

1989。1。25于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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