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这种事,以讹传讹罢了。”我笑道,“否则我们的诗人,为何会写‘侍女金盘脍鲤鱼’的句……”一语未毕,忽而顿住了。
要解释唐人吃鲤鱼,有那么多典故,为什么我脱口而出的,还是王维的诗句?见到崔瑶之后,我不是已经决定忘记他了吗?
我为什么要记得这么多关于他的东西?他现在不止是我自幼所知的那个活在遥远唐代的诗人,不再是一个叫“王维”的符号了。他是个活生生的人。这个人,是别人的丈夫,别人的父亲。
我为什么要记得他的事?
你可以爱一个诗人。但你能爱别人的丈夫吗?
你可以爱一个你认识他,他不认识你的公共偶像。但你能爱一个你认识他,他也认识你,他的妻子和女儿也认识你的男人吗?
从前我隔着一千三百年的光阴,吟诵“红豆生南国,秋来发故枝”,想象他的笑容和声音。现在我和他住在同一个城市,站在同一片天空下,住处仅仅相隔几坊,清楚他有多高,爱喝什么酒,见过了他提笔写字时的姿态。
但我离他更远了,也更害怕了。
直到送走了这个大食使团,我依然找出各种乱七八糟的理由婉拒崔瑶的邀约,直到崔颢也忍不住问:“阿妍,你既有暇赴裴夫人的邀约,为何不去见崔七娘子?”
我彼时正站在院里,弯腰对着水盆中的倒影扶正发簪,闻言动作一滞。
水中的螺髻银钗随波轻漾,恍惚间,我在心底自问:为什么我梳双鬟望仙髻更好看?为什么她知道我梳双鬟望仙髻更好看?为什么……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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