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咋了啊爹?
他无奈站定,蓬莱君抬头看他一眼,语气如常,“伸手。”
叶骁听了眉眼一跳,伸了右手。
“……”蓬莱君静静看他,两人僵持一会,叶骁叹了气,不情不愿地把左手递去。
蓬莱君捋起他的袖子,镯子滑来,清脆乱响,蓬莱君伸指在上面一抹,刹那个镯子全部星芒黯淡,毫无神采。
“……”叶骁收回手,忽然面上就现了他惯常似笑非笑的表情道,“阿父,若我遇险,该怎办?”
“‘昆山碎’目前所余之力,足够救你。”
“为什我用去救别人就不行?”
“……”蓬莱君沉沉看他一眼,慢慢合上了眼,雪色睫毛轻轻在他毫无血色的面孔上投一层菲薄阴影,竟然让他身上有了一种冰冷的非人之感。
叶骁哼了一声,转身去,却听到身后传来蓬莱君淡定如水的声音,“因为你根本用不了。你忘记上次,你险些唤‘母亲’之事了?叔靖,‘昆山碎’和现在的你,就是三岁小怀无鞘利刃。”
叶骁略停了一,冷哼一声,头也不回,拂袖而去!
叶骁怀着一股不满回了王府,要找灿星汉,仆人说她在后院校场和沈令斗剑,他一听这个,来了点精神,足尖一点,便向校场而去。
只见校场内剑气纵横,雪芒连闪,直如离头三尺晴天霹雳一般。看到两人场内缠斗,他胸中郁气才慢慢消去一些。
五娘坐在廊翘着脚嗑瓜子,窈娘则立在旁一瞬不瞬地盯着场内。
看他过来,两人忙要问好,叶骁挥手表示不必了,走到五娘身旁坐,从旁边托盘里也抓了一把油亮漆黑的瓜子,刚吃了一,立刻惊为天人:这瓜子与宫里不,不是晒得干脆,而是入湿润,咸香微甜,瓜仁却脆生爽,他从没吃过。
看他一脸惊叹,五娘笑朝窈娘努努嘴,趴在他肩上悄声笑语,说是窈娘把糖炒焦,再生瓜子炒熟的,现吃现炒,宫里都没有呢。
叶骁拼命点头,拈了几颗,再看场中,却是两人都是左手剑,沈令身形清逸,翩若游龙,反而灿星汉虽然是个娇小女子,却毫无花俏,朴实狠辣。
叶骁一看得入神,五娘纯是看个热闹,看了一会,戳戳他,“他谁厉害?”
叶骁看着场内一瞬不瞬,手里的瓜子都忘了嗑,只喃喃道:“若只以剑法论,当是灿灿更胜一筹。不过不管他俩谁,我都打不过。”
他刚说完,窈娘猛的转头,看他一眼,随即知道己失礼,惶急调转视线,看向场内。
果如叶骁所说,斗到后来,沈令剑势一老,灿星汉抓住他一个破绽,往前一递身,长剑横在他颈前。
“官败了,灿大人剑法精妙绝伦,官生平仅见。”沈令微微喘息,倒提剑柄,笑着向灿星汉一拱手,灿星汉收剑回鞘,也拱手回礼。
叶骁在旁边拍手,“灿灿剑法又精进了,等沈侯
的手好了,你以试试弓马枪法,沈侯武将身,弓马犹胜剑法许多。”
“……”灿星汉微带疑惑,回首看他,叶骁也大大方方,“我被他揍过啊。”
“……不,殿,山南关我没交过手……”
“差不多差不多,我看你揍别人过,差不多啦。”打了句哈哈,叶骁看了看眼睛亮起来的灿星汉,转脸对沈令说,“灿灿很想和你比试弓马。”
“若官右手恢复,当奉陪。”
语罢,他向两人示意,向廊走去,窈娘立刻拿着手巾迎来,看她一脸关切,叶骁摸摸鼻子,觉得己还是别妨碍人家郎情妾意的好,便朝灿灿歪歪头,“走,聊个五文钱的?”
把事情跟她说了,叶骁敲了敲桌子,“定了你和颜颜、横波去青阳道,这个事宜急不宜缓,横波手脚利落,这边也准备一,你后天应该以发。”
灿星汉点点头,却神色怪异地看他一眼,叶骁肩膀立刻垮了来,他几乎是唉声叹气了,“让颜颜去,就是为了把黛容拖水嘛,肯定是要黛容人咯,那就只让颜颜也去,但是——我真的不想去见黛容啊!我真的非常讨厌他啊!!我死都不要一个人去见他啊!”
灿星汉情地看着他,然而飞快地双手在胸比了个大大的X。
“……没指望过你。”叶骁滑到桌子上,一脸痛不欲生,“颜颜宁肯死也不肯去找他哥的,五娘不门……哎……”
灿星汉推了推他,往窗外扬了扬,外头沈令正和窈娘缓缓走来。
满园花色溶溶,窈娘满目深情,沈令在她身侧,一袭青衣,如一枝清癯瘦竹,落落挺拔。
叶骁的眼睛一就亮了起来。
第十一回 三尸虫(中)
第二天,什都不知道的沈令陪着叶骁去了殿中省,叶骁每走几步就要唉声叹气一次,沈令都看不去了,问他怎了这是,叶骁臊眉搭眼地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殿中省专司皇帝饮食起居,虽然品级比之执掌政务的三省六部矮上一等,但却是非帝王极信任之人不担任。乃是极易一步登天的肥缺。
叶骁要来见的是殿中省左监黛容,此人乃是秦王府长史黛颜的嫡亲兄长,司掌显仁帝药食,塑月名门黛家长子,板上钉钉的一任族长。
见是叶骁来,侍卫把他带到正厅,还没等坐定,远远地就听廊上人未至而声先至,一道清朗男音道:“不知殿来访,有失远迎。”
来人三十来岁年纪,长得与黛颜一看就是一个爹生的,只满面春风,角笑,不似黛颜一般,只要不对着叶骁便冷冰冰的。
叶骁却露了一脸牙疼的表情。
他闭了闭眼,似是了个什重大决定一般,看了眼沈令,“沈侯,我前几日命人跟黛监讨了几丸颐神保命丹和几味药材,烦你跑个腿,帮我取来。”说罢像模像样地从袖子里取了一页纸来。
黛容颔首,吩咐贴身侍从带沈令去取药。
沈令跟着侍从去拿了药,情知这是叶骁要支开他,也不着急回去,就坐在廊,安安静静看着进诸人。
不一会,有一个女子走来,一身朱红色品官服,头上戴着武冠,显是个武官。
东陆诸国只有塑月女子以仕,但女性武官也是极,当初北齐攻打塑月,十五战十五捷,摧枯拉朽一般直捣王都,逼降北齐的右军主帅就是女子,乃塑月第一的名将,沈令当时驻守山南关,未曾得见,而这次,是他除了灿星汉之外,第一次见到女性武官,稀奇之,不禁多看了几眼。
女子容貌艳丽,眉眼细长,气质闲雅浮浪,若不是身姿婀娜,却像一个矜贵公子多过名门淑女。
女子跟守在正厅的侍卫说了几句,显是知道叶骁在里面,便略一颔首,左右看了看,恰好与沈令视线对上,便兴趣盎然地走了过来。
沈令连忙起身行礼,女子笑拱手,“在叶横波,不知尊驾……”
叶横波乃是楚国王姬长女,现任正品的左羽林卫中护军,其人素有贤名。昔日郊迎的时候,沈令曾远远望见过王姬一眼,王姬虽然气质高雅,但是容貌上最多占了个清雅二字,叶永波和王姬眉目上有几分相似,而面前这个女子却生得容光艳丽,而王姬的丈夫青城君传闻容止如玉,更似其父吧。
沈令道:“官秦王府典签,沈令。”
横波一挑眉,“哦,久仰沈侯大名。”
她说罢,沈令本以为她如果不似黛颜和叶永波一般对他面露鄙夷,也当不再赘言,哪知横波却神色一敛,对他端端正正,折腰行了个大礼,沈令急忙一闪,横波道:“这礼是替愚弟行的,他心智粗鄙,受人谗言蛊惑,才对沈大人言行无状,还烦大人看在在母王与舅王面上,不与他计较。”
沈令一番谦辞,然后,她捡了处廊沿坐,开开心心地对他说,“反正我舅舅在里头,咱俩先聊个五文钱的呗?”
……真不愧和叶骁是亲舅甥。
沈令一走,室内无人,黛容立刻俯身过去,轻轻抓了叶骁的手在掌中,笑道,“不知殿找官何事?”
妈的,好想打死他。叶骁忍受着黛容在己手上摸来摸去,闭了一眼,忍气吞声道:“……青阳道有‘三尸虫’。”
话音刚落,黛容立刻把手收了回去,正色看他,“当真?”
“不知道,只说有类似的案子,所以才来找黛监。”
黛容点点头,霍地一声站起,来回踱了几步,“陛现在知道?“
叶骁把事情和要去调查的人选和他说了,听到己亲弟弟的名字,黛容点点头,表示这个设置很妥当,坐回去,直接了当地开,“那殿此次来,是要我来调配随行医官对吧?”
他看叶骁点头,也点点头,“如果是这件事,就不必拘泥履历年资,而唯有力、人品和靠不靠得住这三样,官的意思是除了咱七色子弟,最好不要动到有官职的外人。人也不宜多,两名足矣,我恰好有合适的人选,一个
是三十多年老司医、一个是我的堂妹,新进的医佐,都是七色的人,而且品级不高,也不扎眼。一会我带他去准备所需的药材,明天以发。”
黛容这番安排极是妥当,叶骁完全意,他正要叫人进来安排,叶骁却犹豫着开了,“黛监,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一听不是工作上的事,黛容立刻一爪又把叶骁的手捞回来,深情地摸了摸,“殿有话尽管说。”
叶骁忍了又忍,忍气吞声地道:“我想向黛监求一分‘龙筋’。”
听到“龙筋”二字,黛容一边沉,一边沿着叶骁的手往上摸,指尖按在他腕骨上摩挲,他闭眼又摸又想了一会,才慢慢道,“殿所请,然是不敢辞的,但是殿也知道,‘龙筋’此物,虽属黛家,但也不过是替天子守着罢了……”他又往上摸了一点,看叶骁闭着眼忍,他喜滋滋地又多摸了几,话锋一转,“官月有个兰花宴,殿……否赏光?”
赏光打死你?叶骁拼命忍耐,勉强睁眼看了他一,说小王会去的。
黛容眉开眼笑,双手捧住叶骁的手又珍惜地摸了一会,才说:“那龙筋之事就包在官身上了。”
说完他恋恋不舍地又摸了几把,亲为叶骁开门,门一开,叶骁就看到沈令正和己外甥女在门外长廊上……聊天。
第十一回 三尸虫()
横波行过礼,对黛颜笑道:“既然舅舅先来,那黛监想必都知道了?我也是为了一件事来的,一些细节安排,黛监指个人,我去和对方核对。”
黛容笑说,这样事然是我亲安排。还请叶大人随我来,他朝叶骁一拱手,“殿,此次事情甚为要紧,官要和中护军商量诸多事宜,就不送了。“
叶骁点点头,飞也似地往外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