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司令一愣神,踢了王文义一脚,说:“你娘个蛋!没有头还会说话!”
余司令撇下我父亲,到队伍前头去了。***王文义还在哀嚎。父亲凑上前去,看清了王文义奇形怪状的脸。他的腮上,有一股深蓝色的东西在流动。父亲伸手摸去,触了一手黏腻烫的液体。父亲闻到了跟墨水河淤泥差不多,但比墨水河淤泥要新鲜得多的腥气。它压倒了薄荷的幽香,压倒了高粱的甘苦,它唤醒了父亲那越来越迫近的记忆,一线穿珠般地把墨水河淤泥、把高粱下黑土、把永远死不了的过去和永远留不住的现在联系在一起,有时候,万物都会吐出人血的味道。“大叔,”父亲说,“大叔,你挂彩了。”
“豆官,你是豆官吧,你看看大叔的头还在脖子上长着吗?”
“在,大叔,长得好好的,就是耳朵流血啦。”
王文义伸手摸耳朵,摸到一手血,一阵尖叫后,他就瘫了:“司令,我挂彩啦!我挂彩啦,我挂彩啦。”
余司令从前边回来,蹲下,捏着王文义的脖子,压低嗓门说:“别叫,再叫我就毙了你!”
王文义不敢叫了。
“伤着哪儿啦?”余司令问。
“耳朵……”王文义哭着说。
余司令从腰里抽出一块包袱皮样的白布,嚓一声撕成两半,递给王文义,说:“先捂着,别出声,跟着走,到了路上再包扎。”
余司令又叫:“豆官。”父亲应了,余司令就牵着他的手走。王文义哼哼唧唧地跟在后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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