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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挑水夫·老妓女——一个失落的童话(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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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来就是乡下人!”

“乡下人怎么啦?我见的多啦!没有哪个男人像你。”

“……”石印先生没搭腔。

“男人就是男人。男人不喜欢女人,不是木头,就是有毛病。嘿!我那会也就二十岁出头,嫩得能掐出水来。男人们狗似的围住我转。嗤!……他们掐我,我就咬他们,咬出血来!咬得他们吱吱哇哇乱叫唤。那个舒坦,嗤嗤嗤嗤!……”

“我说,你闭闭嘴!要坐就坐一会。别总唠叨!”

“知道知道。我管不住自己。女人都这样。有啥话说哎?解闷罢了。”

“没话就不说!”

“哪能就没话?活了60多年,经的事比树叶还稠。日里夜里都在想。我老想那些男人说过的话。当初山盟海誓,如今没谁理我了。我有时候想哭,有时候又好笑。当么真?那时候,我就知道他们孩子样说着玩呢。脱了衣裳,你要天他也许半个。过后就忘了。儿戏。男人就那样。女人不能和男人一般见识。在女人眼里,男人一辈子也长不大。你看,我眼时就不后悔。从来不后悔。刚解放那会儿,有个很丑的后生找到我,让我忆苦。那后生脸上长一块猪毛黑痣,两只眼一大一小。后来才知道他叫宋源,是公安局长。他说全城的妓女都抓起来了。看病,改造,忆苦什么的。你也得去。我说你这个局长好年轻啊!有三十岁吧?他说我二十一岁。我说真对不住。你就是长得太丑了。丑得不像话,才显得老相。他倒不生气,说这样好,省得惹麻烦。我说小可怜,没哪个女人会喜欢你。你想不想跟我睡一觉?我不嫌你丑。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说大姐你别说笑话了,**不兴这个。眼时人民当家作主,你有苦水就往外倒吧。我听他蛮真诚的,就叹了一口气,说啥苦不苦的。苦与乐都不是别人眼里的事。我苦也苦了,乐也乐了。我倒觉得这一辈子怪值过的。他吃了一惊,眨眨那个小黑豆眼,说咋?我说你觉得新鲜吧?当初我十几岁就干这个,就是因为家里太苦。干了这个,还是苦,可我好歹有碗饭吃了。十几岁的时候不懂人生世相,为了活着,咬住牙卖就是了。等到长大了一些,见的人也多啦。我现干这个还不算最苦。世上比我苦的人多啦。啥世道噢!有人太穷,拉黄包车、打短工、要饭,讨不起老婆。有的讨了老婆,又不顺心。有的什么都有,却活得太累。还有那些从死人堆里爬回来的大兵,不懂事的学生娃娃,厌世想自杀的青年……多啦!五花八门。男人们不开心了就往我这儿来。有的愁眉苦脸,有的一脸疲倦,有的在我这里喝醉了酒哭天嚎地,有的揣一把刀子,说是和我睡一觉就抹脖子。嗨!男人总喜欢在世界上惹事,又受不得委屈。不像女人能承受委屈,承受苦难,肚里能装得下—个世界。我怪可怜他们的。……那个贩生姜的客商,半道上让人抢了。也是个小本经营。半夜里跑到我这里来,血头血脸,说要上吊,给我告个别。他到我这里来过一趟。那时,他还没成亲。手里捏着钱,汗津津的,胆怯得很。我看见他就笑了,知道是乡下的穷后生。一把扯他进屋。那次,我没收他的钱。他老是记着我,说我心眼好。这次被人抢了,给我说他想死。我哪能看他死呢?就劝了半夜。说你不能死,家里老婆孩子等你回去呢。他说我没脸回去,是老婆从娘家借来的钱,还有她没日没夜给人纺棉花赚的钱。不容易。她小心眼,我不死她也得死。我说你的心眼也不大,丢几个钱就不活啦?男子汉就恁没出息。我说这样吧,我借给你十块大头。要说送给你你不会要。算借给你。再去做生意。赚了钱就还我。不赚算我白扔了。黎明,他千恩万谢走了。后来还真赚了钱,又还我了,那个叫宋源的局长听得呆了,像听老奶奶讲故小一样。末了回过神来,说依你说没啥苦好忆啦?我说我没说不苦。能说没吃苦?男人起疯来像野兽一样,苦啊,累啊!有时候还挨打。干俺这行的,是个特殊行当。被人瞧不起。吃了许多世人想不刮的苦头。可我这样劝自己——其实当妓女的都这样在心里劝自己:要么别下海,死了算了。既然下了海,就别怕水多。说穿了就是一张脸皮。世间有的男女,又要脸面,又要偷。被人捉住了就要死要活,捉不住就装正经。妓女就没这许多麻烦了,扯下脸啥都不怕喽!人不就活一世吗?既然不能选择活法,那就怎么也得活着。这么一想,也就这样了。不然怎么活下去?我说过了,苦和乐都不是别人眼里的书。那是我自己的事,后来,那个宋局长好像不大同意我说的话。他挺和气地摇摇头。他说没那么简单。你已经麻木了。都是旧社会造成的。你还是得去收容所,治病,学习。往后不能再这么干了。我说我犯贱?男人不找我,只要有饭吃,我才不想干呢,说罢笑起来。他也笑了。说大姐跟我走吧,别瞎说啦。我说我去!就凭你喊我这声大姐,我也得去!你这人脸丑,心眼倒好。后来,我在收容所住了一年多。宋局长常去看俺们。那里治病、训话、学文化什么的。乍一清静,真受不了。干这个的可不那么好管理。忆苦会上,比谁哭得欢,丧似的。可哭着哭着,不知谁又喷儿笑了。这一笑不打紧,一下子都笑起来。带着泪,笑得打噎,笑得打滚。搂住抱住撕扯衣服。先是笑闹,疯,后来又打起来。又打又骂,抓得披头散,一脸血道子。嘿!一群女疯子。开始,管理员光围着呵斥,不敢拉。拉谁,谁就扑上去,嘻嘻哈哈。管理员吓得满院子跑。几个女人追上去大喊大叫,捉住了就按倒,后来闹得不像话了,又增加了管理人员,那时候,我倒是最老实的。既没有像她们那样忆苦会上哭得昏天黑地,也没有胡闹。只安心治病。我想来想去,苦也罢,乐也罢,那是我年轻时候最值得回味的,一段日子。不是一个苦字说得清的……石印先生,你说怪不怪,我眼时做梦,都是40年前的啊。昨夜里,我还梦见在三春楼,看见黑马那小子,不知从哪里来,血头血脸闯进我屋里。腰里插把短枪,手里提一把滴血的攘子。他说他终于给白马报了仇,把那个歪鼻子汉奸杀了。说着说着哭了,我扑上去抱住他,也哭了。我说黑马,你好叫我惦念啊!你能活着回来真不容易。俺俩正抱头痛哭,突然从门外冲进几个公安局的人,给黑马带上手铐,拉走了。我大叫一声吓醒了。是个梦!……唉,黑马那小子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说不定隐名埋姓,藏在哪个深山老林里了。我真想他啊!黑马和他哥白马都是铁铮铮两条汉子。可他们杀过汉奸,也杀迸好人。白马是死了。黑马失踪了。我最后一次见他是民国三十六年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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