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止在宫外有个宅子,离监察院不远,是先帝赐的一座豪邸。可他独身一人,宅屋异常冷清,平日也就歇在镇抚司里。
倒不是怕寂寞,那狱昭夜夜有人受刑凄叫,声势之浩大,可比别处热闹多了,听着也赏心悦耳。
他手下的锦衣番子凑在一块,还会设局开赌,押哪个官犯叫得最大声。也有交不出钱,贡不出证据被刑罚熬死的,这庄家设局的银子,就都收在了左使的腰包。
大都是无家可归,无后路之人,赌便赌了,后果自负,薛止只会当没看见。
更何况,这才算什么。
应天府如今就是那摇摇欲坠的锦绣高堆儿,穿金戴银的,一汪肥油,其实已经从外腐到内,哪都烂透了。
前几月去北上查的徭役之案,账本子还在柜子里摊着呢,一撇一捺,都是贵族豪绅刮的民脂民膏。
可这跟他有何关系。
宗室、勋戚、仕宦、皆为勋贵,这金陵城,三人里随便指一个,皆是皇族贵胄,高管显要。掌了半国财帛,这天下万姓,都在往里面汩汩输血。
破败灯火下,狱诏里斑斑血迹已是久腻的锈红色。薛止踏进去,迎面就有浓厚的臭气,还有即便被冬雪遮掩,也能闻出的尿骚味儿。
里面卧着一个身着囚服的人,衣衫褴褛,刚被浇了一桶水,颤颤巍巍道:“薛止……你不得好……”
显然是没进过狱昭的,底下人还未等他话说完,便淋头又浇一桶。
这水不是寻常水,掺杂了特殊料子,可使伤口日日不愈,犹剥肤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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