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个在咯吱作响的塑料婴儿床中,还没睡满三十六个月,就被郁昌迫不及待地抱出来同床共枕的小幼儿,那个四岁以后,小嘴里吐出的、充满依赖性的亲属称谓,便只剩下“哥哥”的小妹妹,那个与自己血脉相连,拥有能映出人影的、清漆般双眼的郁燕,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为狡猾,又最为可爱的的小女孩。
她在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出了一股有针对性的、淡漠的特性,好像知道,即使自己声嘶力竭、大肆哭闹着寻找爸爸妈妈,也不会再有大人,回来照顾这个嗷嗷待哺的小女儿。
那两个蒸发得干干净净的壮年男女,就像融入了大海的两滴水,迅速消失在郁燕最初的人生之章里,就连缺席而产生的,显眼又突兀的两个空位,都被记忆的主人不甚在意地抹杀了。
于是,在毫无自主能力,只能依附他人而生的幼年期,郁燕将那些原本应该全部归于父母的,来自于幼儿本能里的邀宠和献媚,尽数地留给了郁昌。
一位同样年幼的庇护者。
一个孱弱又孤独的小男孩。
一颗伪装成小树的寄生藤蔓。
她的亲生哥哥,她日夜相伴的血缘者,她唯一的选择对象。
假如将沉寂在暗阁之中,贯穿了郁昌全部青少年时期的、布满灰尘的胶卷,一一冲洗出来,大概能够发现,在那灰扑扑的、一成不变的黑白影像之下,掩藏着一种游走在野蛮与文明边缘的,最原始、最蛮横、最质朴的情感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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