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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的那方,隔断了家的那堵不知名的山,慢慢从黑得不分明的里面,显出紫褐色来,在那染了红霞的透亮的天空,画着分明的却是柔和的线。又一阵寒冽的晨风从荒凉的田地上打来,扫过这几间红砖小屋,又到对面的树丛,夜来像虎啸的狂吼,已经低到只像猫头鸟的咻咻就过去了,却还是冷得刺骨。张大憨子听到风声过了好远,便用臂把抵住他背蹲着的王阿二撞了一下,像是自语似地咕哝了一句:
“天亮了呢。”他把他那烂了边的红眼睛,从拱着手的袖口边移出一条细缝,黯黯望着红的那方,在那方,家正在那儿。
粗草鞋套在烂棉鞋上的一双大脚,抖了抖伸开站起,伛着腰在前边走了一步便又停住了,说道:
“该快来了,说了是天亮的那班……”他没有说下去,又伛着腰坐下来,接着打了一个冷噤。
草鞋大脚便又伸在张大憨子的腿边。另外一个人站起来,走到墙的转角,溲溲小便。这时天更亮了,满天都是彩霞,红房子的那一端,一只可怜的瘦雄鸡,抖了抖翅膀,伸着颈格格叫了起来。小便的人走回来却不蹲下去,靠着墙揉眼屎。那盏悬在眼前的电灯,无力地射着一粒淡淡的黄光。不知从什么地方又闯来几个乡下人,都提着大包裹,像是做小生意的。来的人把他们望了一望,便站在一边说着什么。他们懂得火车一定快来了,有两个人站了起来,把蜷得麻痹的手脚伸了一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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