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允风把电脑搬到客厅,坐在茶几边的地毯上,安静的描图。
有人盯梢迟野老实多了,俩人离的有些近,迟野支起的腿碰到夏允风的侧腰。
似有所察,夏允风往旁边让了让。
迟野歪在另一头,包子缓慢爬到脚边,尾一圈勾着迟野的脚踝。
这副景象好多年没有过,迟野看着夏允风有点晃神。
过去在家时,夏允风跟他生气就抱着作业去客厅的茶几上写,小孩惯爱坐在地上,往茶几上一趴小小的一团。迟野发完火就会来逗他,也像现在这样歪着,一会伸脚蹭蹭腰,一会踢踢屁股,总之就是不让他消停。
夏允风那会都烦死他了,抓着脚不让动,迟野就会刺激他:“不是要打断我的腿吗?你来啊。”
扬言要把他捆在身边,断腿毁容的小孩长大了。
现在的夏允风连机会都不会给到迟野,迟野压根碰不着他。
迟野闭上眼睛,心尖被掐住。包子跳到沙发上来,迟野搂住,紧拥在胸,像是当年从背后抱着夏允风睡觉。
动物偏高的体温和有力的心跳让他踏实,昨夜失眠,天喝酒,迟野晕乎乎的睡着了。
夏允风左手在键盘上按动,右手拿着电容笔在数位板上画图。画的是雨后长街,大体已经完成,还剩一点细节填充。
没花很久,结束时零点才过一刻钟。
身后没什动静,画完回头,发现迟野已经睡熟。
家里很热,迟野单穿一件白色短袖T,腰线露在外面,他也长大了,长成一个成熟男人,比从前看起来更加性感有型。
包子昂起头,见是夏允风便没动,老实的窝在迟野怀里。这丑猫还和小时候一样,黏迟野黏的厉害。
夏允风回屋拿了条毯子,盖在迟野身上,客厅里的大灯关上,只留一盏立在墙角的落地灯。
稀罕的,夏允风感觉到了人气。
他去厨房拆包裹,琼州来的快递,寄件人只是凌美娟。
他打开,分装盒里装了很多琼州特产,椰丝、椰子糖、椰子粉、椰子饭。凌美娟隔三差五就会给他寄些特产过来,不管他想不想要,固执的一箱一箱给他寄。
夏允风把东西一一拿来,情绪不明。很多时候包括凌美娟在内都会对过去的记忆产生混淆,比如说,夏允风并不是在琼州长大,他对椰子之类的特产并没有喜欢到非吃不的地步。
爱吃椰子饭,嘬椰子糖的人是迟野,哪怕凌美娟再抗拒,身体记忆却骗不了她,在某一刻,她或许想念过那个一手养大的继子。
有人给夏允风发消息,茶几上的手机接二连三的响了好几声。迟野和包子时动了动,有要醒的迹象。
夏允风跑过来,把手机调成静音。都几点了,什人还在找他?
他立在沙发旁,身段纤瘦却挺拔,似林间清丽的竹。
戳开屏幕,姜意那风还没抽完,发来:“小风。”
“睡了吗?”
“没别的事。”
“和你说晚安。”
到底什毛病啊!
夏允风不回他,看那几句话都膈应,手一滑将姜意从聊天列表请走。
迟野翻了个身,眉宇轻皱。
将醒不醒时容易被噩梦钻空子,迟野又梦到那天,木头房子被他亲手打碎,夏允风扔掉铃铛。听见凌美娟愤怒的对他说,你爸死了,没有人要你,这里不是你的家。
他固执的重复:“我还有小风。”
梦境即是现实,他低声呢喃:“我还有小风。”
夏允风定在一边,怔住,怀疑己那双不灵光的耳朵听错。
心在颤动,瞳仁也颤,夏允风低身去,靠近迟野的嘴唇:“你有什?”
他盯死迟野的嘴,用最原始的方法字字辨别。
“小风,”迟野如他所愿,“我还有小风。”
第70章
清晨,包子从迟野手中溜走,跃上沙发靠背,山大王般踏起猫步。
怀中温暖骤失,迟野敏感的醒过来。
醒来的第一反应是累,比体育课上跑了三千米还累,全赖他昨晚做的那个梦,次次梦到都劳神费力,汗流一身。
坐起来,毯子从胸滑落。
迟野静了几秒,昨夜记忆零散的撞进脑海,大多都已记不清楚,只记得他被夏允风带回家,想走来着,夏允风不让,还霸占了他的电脑做要挟。
怎在这睡着了?夏允风没喊他?不但没喊,还放任他在这里睡了一夜,还给他盖毯子。
迟野抱着毯子发愣,包子走到他面前。一人一猫面面相觑,迟野问:“他没赶我?”
包子往前走了走,竖起的尾扫过来,亲昵的蹭迟野的脖子。
卧室门在此时打开,夏允风衣服已经换好,粗针白毛衣很像当年来北城找他时穿的那一件。
夏允风扫他一眼,不说话,去卫生间给迟野找洗漱用品。
迟野从沙发缝里摸手机,查看邮件和消息,捡几个重要的先回复。
夏允风倚在卫生间门,抱着胳膊,一副高冷清淡的模样:“牙刷和毛巾都找好了,你直接用。”
迟野应了声,起来去洗漱。
半道上捉住夏允风,规矩的钳了肘弯就放开:“昨晚……”
夏允风撩起眼帘:“你睡着了。”
迟野点点头,明白那言之意是没成功把他喊醒。
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一,一夜过去,胡茬长来了,迟野摸了摸,问夏允风:“你还有剃须刀?”
夏允风一个单身男人要那多剃须刀干嘛,他摇头:“用我的吧。”
剃须刀这私人的物品最好不要混用,迟野不打算用夏允风的。身上汗湿黏腻,还有难闻的酒气,不舒服,这有点忍不了,他准备回酒店冲个澡。
夏允风在厨房捣鼓早饭,奶香甜味飘到客厅。
很多年没有闻到这个味道了,迟野走过去,手扶在门框,沉默地打量夏允风。从前总是他给夏允风煮吃的,那人从小在山里长大什不会?到他跟前就肩不挑,手不提,更没有过厨房。
夏允风把椰子饭盛进盘子里,用破壁机打两杯草莓牛奶。
迟野突然觉得心疼,夏允风不应该是一个人,他需要被照顾,像以前他做的那样。
餐桌安静,俩人的吃相都很斯文,几乎没什声音。
夏允风的习惯是被迟野拧过来的,那人总嫌他狼吞虎咽,后来就一点一点的改掉了。
夏允风瞥见迟野泛青的,主动开:“怎没刮胡子?”
迟野说:“不太卫生。”
这人穷讲究的毛病倒是一点没变,夏允风不爽:“我没病。”
迟野抬起眼,看见一只小刺猬:“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是你有病?”
什逻辑,迟野无语:“我有什病?”
那就不得而知了,分开十年,他对彼此的生活与感情经历一无所知。
饭桌上沉默几秒,迟野想到昨天夏允风收到的花,在他缺席的十年里,对方又收到过几回?
椰子饭都不觉得甜了,迟野岔开话题:“椰子饭味道很正宗,在哪里买的?”
夏允风喝牛奶,唇周沾了一圈粉白的液体,他轻轻抿掉:“不是买的。”
迟野忽的顿住,低头看一眼,难怪那熟悉,这是凌美娟的手艺。他张张嘴,一个字眼抵至唇边,时至日已经不太合适那样称呼,改道:“凌阿姨还好吗?”
夏允风不清楚,他对凌美娟疏于关心很多年,并不是个好子。他不想提凌美娟,吸管搅一搅杯中的牛奶,敷衍道:“还行吧。”
那态度格外明显,迟野看向他,忽然问:“你是不是很久没回家了?”
“家?”夏允风轻笑一声,双手撑着,看起来天真无邪,唯有看着迟野的一双眼睛眨了又眨挥不去凉意,听不懂般反问道,“我的家在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