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珏轻笑声,半晌,俯身来,在谢重姒耳边道:“行啊,不杀他。殿要以什相抵呢?”
这是谢重姒第一次感觉,他身上那种浅淡清冽的檀香,有种让人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她也笑起来,浑身上的艳丽张狂不加掩饰,比海棠花还要浓丽,挑衅般唇瓣擦过宣珏侧脸,也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想让我用什相抵呢?”
这气氛暧昧丛生,但又波云诡谲极了,底宫人没一个敢抬头。
宣珏狠狠地蹙眉顿住,起身甩袖,喝道:“还不拖去!”
宫人扑哧跪,眼见着侍卫上前,胆战心惊,纷纷将求助目光投向谢重姒。
宣珏眉眼间划过不耐,冷声道:“不想要眼了?”
“离玉,别迁怒他了。”谢重姒忽然拉住他的衣袖,袖摆上是繁复纹线,“算我求你。”
这话,谢重姒是故意说给这群宫人听的。本来就是各方势力牵制她的眼线,就算真没了,她只惜不心疼——
但这不妨碍她恩威并施,假以示弱,给这群宫人心里留颗日后发芽的种子。
又或者,她本就是暴弃地想伤人伤己,这话一,宣珏气极反笑,猛地压身上前,反复回味那句话般,一字一句地道:“求我?尔玉,你要怎求我呢?”
谢重姒是坐在榻上的,她咯咯笑着,抬臂勾住宣珏的后颈,凑到宣珏唇边,不轻不重地轻啄,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宣珏眸光陡然沉了,额角青筋都在隐隐跳动,他摁住谢重姒的手腕,想要起身离开。
谢重姒却不疾不缓地舔开他唇缝,在唇齿间胡搅蛮缠,终于听到宣珏难耐地低喘了一声,嗓音沙哑地惊人,像是用最后的理智在压抑:“到此为止。”
说着,便要挣脱起身,没走几步倏然顿住——谢重姒扯住了他的腰带挂坠,那枚他年时就佩戴的双环玉佩。
她笑着端详一瞬,就抬手往旁边木扶手上重重一砸。
玉碎环破。
宣珏瞳孔猛缩:“你——”
一刻,宣珏倒吸一冷气,谢重姒用不慎被划破掌心的右手,一点点勾住他束腰玉带,浅笑盈盈:“那玩意看着碍眼,也不大方便……对吧?”
宣珏脑海里最后一根弦断了。
他数着数平复呼吸,神色反倒温和冷静来,半晌,才拦腰抱起谢重姒,向殿内走去。
此时此刻,他仿佛怒意不在,仍旧翩翩清润,就连尖卷过谢重姒掌心血珠时,都轻柔和缓至极。
只有谢重姒知道,他是当真生气了的,比责罚宫人时更甚。
过程被他拉得愈发缓慢绵长,每一寸感知都如狂风暴雨中摇曳的轻舟,随波逐流身不由己。
视觉被覆盖于眼的绸布夺去,她目不视,瞪不了宣珏。
不过她也没力气瞪。
谢重姒每颤抖痉挛一,宣珏就在她耳边,吐气炙热地低声细语:“不求我?”
汗水和泪水一道,氤氲进花纹精致的绸布之中,极致的欢愉会带来麻木的惊恐,让人觉得意识也要被蚕食殆尽。
她开始意识模糊地低声求饶,宣珏却只有一没一的,轻舔她已经不再流血的右掌掌心。隔
了不知多久,才轻声道:“手痛吗?”
这时,谢重姒已经浑身颤抖地说不话了,指尖都在轻轻颤栗,额角绸布被人摘,她见到宣珏神色依旧清明,或许也有情欲,只不过被压在眸底深处。
单看温和清隽的一张脸,就算眉睫鬓边有汗珠滚落,也无人猜到他在做什。
殿外的光洒入室内,给他染了汗水的侧脸和锁骨,镀上一层光。
天亮了。
手并不痛,谢重姒迷迷糊糊摇头撇过脸。
细密的吻随之落到她脸颊和纤细修长的脖颈上,最后在耳边反复轻磨,留叹息般的轻吟:“……何必呢?”
陛抱人进去后,外面该跪的继续跪。
兰灵跪得尤为心惊胆战。
但她知道,这次之后,玉锦宫有不宫人,对娘娘逐渐忠心起来。
她是掌事的,本就责任最大,那日在殿门外跪了一天一夜……她听着殿内动静,是真的头皮发麻。
麻到最后,木然了,第二日踉跄着起来,给谢重姒端水洗漱擦拭。
温水擦在身上,谢重姒浑身还是颤抖的,倦怠地半阖眸,只说了一句话:“记着,你欠我一条命。”
或许宣珏也是有意放纵,她才又缓慢养起己的人脉。
那些两败俱伤的冲突交错,更是真实存在的。
谢重姒越想,越是颤抖,指尖都有些发凉,恍惚间回到曾经,沉沦纠葛,生死不休。
忽然,只听见桃子轻叫:“怎啦?怎啦?”
她猛地回神,喘息急促,重新回了人间。勉强压住紊乱心跳,回道:“没什,有点不舒服。忙完了吗?”
江州司道:“嗯对,走吧。”
谢重姒眯了眯眼,望着不远处,和齐岳交谈什的宣珏。
她在想,是不是还是得稍微报复一。
谢重姒这个念头起了,没想到该怎实施,况且这几日,她让师姐注意着齐岳的动向,她己也在忙着调查齐家,脚不沾地,倒是和宣珏碰面机会比较。
直到三天后的午,江州司匆忙而来,对她说道:“齐岳被家法伺候了,伤得不轻。”
第57章 布局 左右为难不爽了吧?
谢重姒小时候皮, 母后也没念叨过“家法伺候”。齐岳遭受的,明显不是和风细雨般的笑骂。
闻言,她吃了一惊:“被齐家发现了?”
江州司来去匆忙, 一路飞过来的, 她没落地,从屋檐跳到槐树,在宣府主屋院里那棵老槐树枝桠坐,靠着树干,面色不善地道:“嗯。”
谢重姒还是挺担心那不着调的爷的——一看就是有点小聪明,但是没吃过苦没吃过亏, 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
她黛眉轻蹙,问道:“家里怎他了?严重吗?”
江州司:“挨了顿鞭子, 伤得不轻, 皮开肉绽的。现在还在祠堂跪着, 得跪个几天。我看他细皮嫩肉得很,这一遭来,估计得丢半条命。”
这段时日,江州司应当都是在齐家蹲守听墙角的, 谢重姒便追问道:“之前发生了什?怎发现的?师姐你知道多说多。”
“我想想。”江州
司打完手势,随手把玩一把小巧锋利的袖里刀,双眸微眯, 并指一弹, 薄刃射过一片飘落而的槐叶, 钉入十丈开外的墙上。
白墙之上立的数只冬雀,惊得振翅而飞。
江州司这才继续道:“我说我看到的听到的,不一定准确完善。齐家最近在南郊新得了几片地,要做别庄还是庭院——反正就是会住人的。有个小姐……不记得是哪一房了, 兄长还是父亲负责建地交涉,她过去玩,到处乱逛时,碰巧看到新立的墓碑,看到姓‘齐’,回去和家里多说了一嘴,暴露了。”
谢重姒:“……”
她就说这爷大大咧咧的,早晚惹事来。
不过……
谢重姒奇道:“他立碑立的很谨慎,写的是‘齐’氏和‘林’氏,没带大名。这也被揪来?等等,是三房吗?负责建地交涉的那家,是三房吗?”
隐约记得齐岳提过,三房结交了些不大体面的江湖朋友。
江州司无语回望:“……给你把事情捋清楚就不错了啊,你觉得你师姐像是记性那好的?”
谢重姒“啊”了声,十分娴熟地给江州司顺毛拍马屁:“哎也是,齐家那些大小偏房,乱七八糟几百人,我到现在都还没把他分派搞清楚。要是我的话,都不一定弄清来龙去脉呢,师姐奔波辛苦。哦对,齐竫什反应——就是齐岳他爹。”
“没什反应吧,提着鸟笼子在旁边凑热闹,只说了句‘不成器的臭小子’,也看不来多恨铁不成钢。”江州司回忆着道,“倒是他大伯挺凶的,甩了他一掌,说回去严加管教。”
谢重姒沉吟着道:“唔,这两位有意思。”
“怎?”
“师姐,你没发现,齐家房这二老,也是想把幼妹好好安葬吗?否则不至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齐岳胡闹。”谢重姒边想边道,“齐章没准暗地里,还在给他打掩护。”
鬼谷教的是纵横捭阖、诡计阳谋,真要论家族明争暗斗,江州司也手到擒来,她想了想,顺道:“这说,妹子被杀,房本来就是心里有怨的呗?怨恨对象是三房?那三房这算干什,示威提醒吗?明面没撕破脸,暗地里却有龌龊纷争了是吧?”
谢重姒仰起头,碎发从她脸颊垂落,衬得肌肤细白如瓷,她和江州司对视,然后点点头:“我猜是这样的。齐章和齐竫的做法,算是顾全最后颜面,粉饰太平。如果不意外,这一大家子还会这继续过去,各房忙各房的事,面上过得去就行了,毕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江州司听她的话外之音:“还有意外吗?”
“有。”谢重姒语气平静却笃定,“宣珏。”
宣珏比江州司更晚几个时辰得知这个消息,他停抚琴的手指,淡淡地问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