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幽莲城十分给面子地了一夜的雨,林晚躺在船舱里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打在船篷上,想起以前上学时读到的诗句“春水碧于天,画舫听雨眠”。
才来到这个世界半年多一点,然而来另一个世界的记忆已经恍若隔世,她已经想不起那位著名的大诗人的名字,连关于那个世界的记忆都开始模糊。
唯有一些支离的细节深深烙印在灵魂里,时而在不经意的时间地点掉落,像童年时藏在纸袋里的向日葵种子忽然从哪里掉来,悄然提醒她,她已经死过一次,是个为了重活一次努力完成任务的异乡人。
细细一想,她在那个世界也是孑然一身,并没有特别亲密的人,即使她忽然猝死在办公室里,也不会有人思念她,顶多成为一项媒体用来抨击垃圾公司996的社会新闻。
那个世界的信息更替是很快的,很快,她就会被飞速前进的时代列车抛在后面,化作历史里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再也没有人会想起她。
没有人。
然而她却在这个夜晚,在“画船听雨眠”的静谧雨夜里,开始思念那个时代,思念那个时代的一切,她努力装扮的小小蜗居,办公室里的事,大学的室友,高中借读的学校,孤院的院长,短暂住过的养父养母家……
林晚躺在画舫里,看着用特质透明材料制成的棚顶,雨水滴答落在棚顶,迸溅细小的水花。
在更高处,大雨磅礴着朝着她落,像是这个世界天崩地裂,山河倒塌,然而那道生硬的隔断,让雨水无法落的隔断,也像是她和这个世界的距离,无论看起来有多近,都始终无法真切触摸。
磅礴大雨中,所有的声音,所有的物体,都消失殆尽,林晚发现己只是这个宇宙中这渺小的一点,茕茕孑立,即使她呼喊得再大声,也永远不会有人和她相互呼应。
伟大灵魂的寂静之处,她听见的,唯有己的回声。
这个雨夜,林晚忽然变得有些感性了。
她无声地抹了一眼角,努力擦去一些本不该属于她的脆弱。
有一点她很认纪寒声——一个孤,是没有资格脆弱的。
因为脆弱是给会心疼你的人看的,而林晚,她知道没有人心疼她。
所以从小林晚就告诉己,要乐观,要坚强。
要坚强哦,小林晚,不以哭哭,不然你就不是院长喜欢的孩子了,没有小面包,也没有图画书。
不许哭,我养你不是为了找个只会哭的哭包的。
林晚,你为什总是这开朗?
林晚,你为什总是这快乐?
林晚,你不知道疼的吗?
林晚,你都不会哭的哦。
林晚,林晚……
“呜呜呜……”
林晚终于抑制不住己,低声哽咽起来。
本来静静望着漆黑雨夜的纪寒声忽然翻过了身,漆黑的眸子在雨夜里折射着点点光亮,他看向无法控制地哭起来的林晚。
这傻姑娘……不就是己不喜欢她吗?
至于哭成这样。
唉,他还以为己拒绝得够委婉了,原来还是不小心在哪里伤害到小姑娘敏感的心了。
怜见的,前几天还装得开开心心,忍了这多天才肯哭来。
纪寒声轻轻地从船舱那一头起身,光着脚踩在铺了柔软灵兽皮的船舱地面上,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
“傻姑娘……别哭了,嗯?”
哭声顿时更大了。
纪寒声轻轻叹着气,用尽他有的所有温柔,低声劝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会有人对你好的,师兄在这里,咱不哭了。”
纪寒声像很多年他己哄己那样,用手掌一一轻拍着林晚的背。
寂静黑夜里,传来林晚吸鼻子哽咽委屈的闷哼。
一双泪眼朦胧的闪着泪光抬起来看了纪寒声一眼,也许是雨夜更让人卸心防,确认了是己认识的人之后,她像小兽一样把毛茸茸的脑袋往纪寒声手掌的地方靠了靠,蹭了蹭,然后更加安心地大哭起来。
“呜呜呜……”
垃圾老板害她猝死,垃圾位面逼她做坏人,还有那个垃圾龙傲天,要不是因为他,己被电击,受这多委屈吗!她甚至不光明正大吃一串臭豆腐!
话说旁边的这个人是谁啊?
不管了。
“呜呜呜……”林晚泪眼模糊地抓着身边人的衣带委屈至极地大哭,“我真的好惨啊!!”
“对对,你很惨,你最惨了,哭吧哭吧,把伤心都哭来。”纪寒声拍着她的背,耐心地哄。
第22章 022(入v通知) 给我的吗?……
第二天林晚起来的时候眼睛肿成了两个大桃子,昨晚她哭得脑子混混沌沌,一觉醒来除了记得己大哭了一顿其他都没印象了。
心虚的她仔细回忆一番,确定了应该没有纪寒声被己吵醒后暴躁骂人的记忆后,看着和昨晚入睡前一样远远睡着船舱另一端被一方矮桌挡着的纪寒声,悄悄松了气。
还好没有被纪寒声发现,看来昨晚她哭得还是比较隐蔽的。
不愧是我,连哭哭都这不动声色,只于夜深人静之时,于无人发现处,悄然舔|舐伤,大佬风范十足。
趁着纪寒声还没醒,林晚赶紧拿消肿的神药,三五除二涂好,几乎刚涂完,眼睛的红肿就已经去了大半,。
林晚浑浑噩噩地摸洗漱用具准备去洗漱,等掀开帘子一看,才发现外面仍然在雨,只是因为白天来临,外面热闹街市的人群嘈杂声超过了雨声,她才没注意到这一点。
昨天他和城主说好不用来接他,在画舫上过完这一晚就发离去的,所以想来也不会有人带着伞来接他。
这一想,他竟然暂时被困在这画舫上啦?林晚挠挠头,顿时有点傻了。
不过她很快就一拍脑子,想起来发前纪寒声让她带的——
“起得这早?”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纪寒声的声音由远及近,来到林晚身后。
林晚回过头去,见到眼里还有朦胧睡意的纪寒声正站在她身后揉着一边肩膀,一脸不爽地看着她。
林晚条件反射性地心里一虚,连忙转移话题,指着外面的雨道:“师兄外面还在大雨,我不去了。”
纪寒声神情慵懒地瞥了她一眼,越过她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不在意道
:“没事,以向岸边卖蓑衣的买——”
没等他说完,林晚就直接打断他,惊喜道:“对啊,我以用己带的蓑衣了!”
她有点崇拜地看着纪寒声:“过来这多天一直不雨,我还以为用不上了呢。没想到果然还是用上了嘛!”
说着就迫不及待地拿放在乾坤曩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的蓑衣,兴奋地拍了拍,兴冲冲往己身上套。
不过以前从未穿过蓑衣的林晚在穿的时候惨遭滑铁卢,套了半天都套不对,怎看怎找不着方向。
“笨死了。”纪寒声骂了一声,抢过她手里的蓑衣,摆对方向给她套上,然后拿过放在旁边的青色箬笠一把按到林晚头上。
林晚也没为他没轻没重的动作生气,高高兴兴地给己系好箬笠的绑绳,在船舷上撒欢地跑来跑去,觉得己就是传说中的独钓寒江雪的隐世高人。
那首古诗怎说的来着,“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她就是那古诗里不须归的孤舟蓑笠翁啊!
啊,不对,好像哪里怪怪的,林晚挠了挠头,想不起来哪里不对劲,又抛到了脑后,像只撒欢小狗似的快活地在风雨里跑了起来。
纪寒声站在船舱里,看着她脸上重新露属于小姑娘的快乐天真,也忍不住微微笑了。
果然还是小姑娘,悲伤来得快,去得也快,昨晚哭成那样,天一醒来,又是快活的一天了。
这时,一阵微风卷着细雨吹来,林晚立马陶醉地迎风直立,平举双手,拥抱然,觉得己诗兴大发,很一刻就会吟诗一首,成为经典永久流传。
然后,她的蓑衣就被风吹成了三瓣。
“啪嗒——啪嗒——”
林晚眼睁睁看着己蓑衣的两侧落到了地上,不敢相信地回过头,死死盯着己背上唯一残存的最后一块蓑衣。
不掉,不掉,小衣衣你给点面子,绝对不掉啊——
“啪嗒!”
最后一块蓑衣也无情地掉到了地上,风混着潮湿微凉的细雨一起拂过林晚的脸蛋,肩膀,手臂,裙子,也让她的小心脏被浇了个透心凉。
林晚伤心的哭了。
“师兄——”林晚哭唧唧地跑回船舱里,哼哼唧唧地抱怨:“你做的蓑衣怎质量这差!额,那个,差。”
糟了,不小心把纪寒声的小秘密说来了。
林晚小脸一白,心虚地偷偷瞄纪寒声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