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吗！”俞灯山接茬：“宫里头虽然是金山银海的，稍不留意就要获罪，哪比得上宫外逍遥在。像他那种缺心的，指不定哪天就了差错。他偏偏不听，说不放心你一个人留在宫里，怕你受了欺负，到时候连个帮手都找不着，这才非要去宫里找你。”

孙灵陌道：“这个傻元卜，我还被人欺负了不成，从来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

俞灯山见她入宫不过一月有余，神色间却已憔悴了不，只怕是受了什罪，对她嘱咐道：“无论如何，你在宫里都要留个心眼，做事勤勉些，千万别被人挑错处。以你的医术，将来加官进爵，青史留名，恐怕都不是难事。只是最要紧的还是先保全头上这颗脑袋，时刻谨记多一事不如一事。”

孙灵陌道：“我又不是去了就不回来了，等将来时候一到，我是要宫的。”

俞灯山忙道：“这话不随便说，皇宫岂是你想去就去想走就走的？别再说这种话了，当心惹祸上身！”

孙灵陌瞥了旁边的墨衣男子一眼，看他仍是神色如，脸上并无什异样。

又跟俞灯山寒暄几句，孙灵陌与墨衣男子一道告辞了门去。

街上正是一片灯火通明，道路上各色行人如织，路边小贩高声吆喝着招揽顾客，摊子上的金石玉器看得人眼花缭乱。

一些发簪首饰实在做的精巧，孙灵陌一时忘了己的男子打扮，忍不住停在摊前把玩起来。

卖珠宝的小贩走南闯北，是个见过世面的。见孙灵陌生得明眸皓齿，肤白若雪，又见她身后跟着个气度不凡的男子，只当两人是对你情我愿的断袖。既是断袖，那必有个上。既有个上，那在面的一位或多或会爱些胭脂水粉。

小贩一副了然模样呵呵笑笑，帮着孙灵陌挑拣起首饰来，不住嘴夸着己的首饰如何如何质优价廉，若是在她的头上又会如何如何锦上添花。

孙灵陌发现这小贩每说一句话就总要瞟她身后的墨衣男子一眼，很快想明白过来，把首饰搁回去，没再继续看了。

她正要走，突然看见大街上涌了一群眼冒桃花呼吸急促的男人，手里全都攥着个木牌牌，一阵旋风般从她面前跑了过去，直奔前方百余米处的叠烟阁。

孙灵陌看得莫名其妙，问那摊贩道：“天青楼免费接客吗？”

摊贩闻言嗤笑一声，说道：“天底哪有白嫖这种好事。叠烟阁每年的花魁大选都声势浩大，难道你没听说过吗？”

孙灵陌扭头看他：“花魁大选？”

摊贩道：“正是，叠烟阁是咱永安城里数一数二的风月场所，历来有个规矩，每年仲秋时分，阁里要决一位才貌双全的女子推为本店花魁。一旦赢得花魁之名，不十日，定要名扬海，引方豪客慕名而来，一睹芳容。故此叠烟阁里的姑娘，打破了脑袋也想在这一天夺到花魁令牌。而且叠烟阁的花魁与别处又有不，她处子之身尚在，不用与其她姑娘一般被迫卖身。因为这个，那些男

人更是要来一睹芳容了。”

孙灵陌仔细听着，说道：“远观而不亵玩焉。嵇老头倒是会做生意。”

她转过身去，伸手要拉强盗往叠烟阁去。强盗却一个侧身，躲过了她的手，说道：“时辰不早，该回去了。”

孙灵陌哀求道：“你就让我再去看看吧，花魁大选哎，美女如云的地方，难道你就不想去看吗？”

男子淡笑了一声，朝她走近了两步，躬身来凑近她道：“你是不是扮男人扮得走火入鬩了，不去看俊朗公子，反去看​­美‎​‍‍人‌​‍‎？”

孙灵陌没皮没脸地一笑，对他道：“俊朗公子看你就行了，​­美‎​‍‍人‌​‍‎该看还是要看的。”

男子目光一怔。

“走吧走吧。”孙灵陌拉住他，穿过往来的人群，带他往叠烟阁那里走了过去。

她本想浑水摸鱼溜进去，到了门，一个彪形大汉把她拦了来。

大汉朝她伸手：“牌子呢？”

孙灵陌只好掏一锭银子，偷偷给彪形大汉，说道：“大哥行行好，放我进去吧。”

彪形大汉把银子收了，孙灵陌正要高兴，却听这汉子道：“你以为是个人都来看啊，瞧你这穷酸样，赶紧给我滚蛋！”

“你皮痒了是不是！”头发花白的嵇老头走了来，拿拐杖往那大汉头上重重打了几，说道：“孙神医你都敢拦！赶紧把银子还给人家！”

彪形大汉被打得眼冒金星，把银子掏来，还给了孙灵陌。

嵇老头拄着拐杖平了气，抬眼看到孙灵陌身后站着的男子，霎时吓得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拐杖扔去两米远。

孙灵陌赶忙伸手扶他，只当他是气坏了，说道：“你没事吧，这大年纪了，小心点啊。”

嵇老头仍是惊魂未定，两只眼睛直直看着那墨衣男子，半天不知该作何反应。最后强压心内恐惧，恭恭敬敬把两人请了进去。

大堂里早已装饰一新，布置得颇有心思。中央搭了台子，铺了碧色绒布，上面绘着几朵栩栩如生的粉色睡莲。台前座无虚席，清一色都是永安城里有头有脸的富家子弟。

嵇老头领着两人进了楼上雅间，透过窗，舞台上的一切尽入眼底，清晰辨。

嵇老头让人泡了壶茶端过来，孙灵陌正要接来喝，突然手上被重重打了一。

她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嵇老头，正要说什，嵇老头已倒了杯茶，放在墨衣男子面前，说道：“公子请用茶。”

孙灵陌扭头去看墨衣男子。

“你不是爱喝百日醉吗？”嵇老头低声对她道：“我这就让人去给你取。”

顷，有一清秀小厮捧着美酒佳酿快步而来。嵇老头接过，替孙灵陌斟了一杯，说道：“孙神医，小女的病还多亏了您这双妙手。如她已许了人家，也算是有了好的归宿。否则我老头子百年之后，还真不放心留她一个人在世上。过几日采岚就要嫁了，若是得空，孙神医定要来喝几杯喜酒！”

“采岚要嫁了？”孙灵陌说道：“是许了哪家公子？”

嵇老头道：“是李员外家的二公子，跟我家采岚年龄相仿，八字正合，又是清流人家，诗书满腹，人长得也是仪表堂堂。”

孙灵陌笑道：“嵇老头，你独善其身的功夫实在是厉害啊，开着一家远近闻名的院，做着满京城里最大的皮肉生意，却骗得清流人家与你结亲？”

嵇老头洋洋得意地捋了捋胡须，说道：“老头子我家财万贯，采岚又长得貌若天仙，这等条件，上哪结不成好亲？况那李家近些年已没落了，不复往日盛景，我肯把采岚嫁过去，还算是低嫁呢。”看时间已经不早，躬身告辞：“亥时已到，大选即刻就要开始，我就不陪二位了。”

他拄着拐杖楼，步入高台中央，对着台略说了几句话，便就退去了。

很快，第一位女子袅袅娜娜上了台。那女子二八年华，身材婀娜，体态轻盈，一张小巧的瓜子脸长得妩媚多情。她抱着一把琵琶，施施然在椅子上落了坐。转轴拨弦，轻拢慢捻，轻灵的乐曲便在她指悠悠流转来。

孙灵陌听着楼​­美‎​‍‍人‌​‍‎弹奏的曲子，又侧头去看对面的墨衣男子。却见他正闲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淡淡看着楼，仿佛眼前看到的并不是一位​­美‎​‍‍人‌​‍‎，而是一盘寡淡无味的菜。

他宫里人，果然都养了一双刁钻的眼睛，也不知究竟要怎样的倾国倾城色，才入得了他的眼。

孙灵陌扭过头，趴在窗栏上继续去瞧楼赛况。

第39章 ​­美‎​‍‍人‌​‍‎竞价

第一位​­美‎​‍‍人‌​‍‎退场后, 紧接着是第二位。已是秋末时节，她却穿得甚是凉爽，该露的地方露个干净, 不该露的地方干净地露。

看她的穿着, 孙灵陌以为接来定是要舞上一曲。谁知她却突然从背后把剑，毫无征兆就耍了起来。

接来上场的也是千姿百态, 有倒立笛子的，有找人对弈棋的，有两只手时作画的, 也有一上台就转圈圈不转到天昏地暗不回头的。才艺虽然各不相, 一张脸都是样的明艳动人, 身段都是样的娉婷婀娜。

再美的东西看多了也会烦。孙灵陌看着一位位佳丽上台，又看着一位位佳丽台，实在有些索然无味起来。

她正昏昏欲睡打着呵欠, 一阵震耳欲聋的呼喊恍如一个炸雷，突然就把她惊醒了。

她了眼睛朝看，发现原来是任大​­美‎​‍‍人‌​‍‎, 叠烟阁上一任花魁场了。

任素瑶穿一件绣了千朱砂梅的紫色罗裙，赤脚步入舞台中央, 一瞥一动都勾得台一众世家子弟心驰神往。白净的脸上略施粉黛，眉间着紫色花钿, 一双丹凤眼似怒嗔，勾魂摄魄。三千青丝倾泻而，纷纷扬扬铺在她背上。

台一众公子哥激动起来，纷纷伸长了胳膊要碰一碰​­美‎​‍‍人‌​‍‎冰雪般的肌肤。任素瑶对台一切视而不见，轻展身躯，素手拂面, 随着一阵舒缓的琴声翩翩而舞。

一舞开始，台众人屏息凝气，

半丝声响也发不了。所有人的目光被任素瑶牢牢牵引而去，随着她每一次跃，每一次旋转而如痴如醉，似颠若狂。

这也不怪他没见过世面，实在是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瞧。怪不得挤破了脑袋花光了银子也要来看花魁大选，此舞一，晚绝对值回票价。

只是孙灵陌扭头去看身边的墨衣男子，发现他依旧无动于衷，眉目间的神色清冷淡然，并无什波动。他毕竟是宫里的禁卫长，皇上的心腹，什样的世面没见过。任素瑶美则美矣，在民间或被人称道一时，是入得宫中，这般模样就不足为奇了。且不说天姿绝色的容妃娘娘，就是被打入冷宫的佟念荷，都要比她略胜一二。

楼一舞终了，过了许久，那些公子哥才终于反应过来，随即便是铺天盖地的掌声与喝彩声。各式各样的花开始往舞台中央的任素瑶身上扔去，一时之间几乎看不清花里站着的人。很快又有人解了身上钱袋，把里面银两全倒来，天女散花一般朝舞台上扔了过去。

果然漂亮的女人在任何朝代都不缺钱花，愿意一掷千金的豪门贵客大有人在。

任素瑶衣裙上落得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花和闪瞎狗眼的金银，她看都不看一眼，低眉浅笑给诸位公子盈盈施了一礼，转身迈着小碎步去了。

所有待选花魁表演已毕，买票入场的八十一位富家子弟开始掏腰间木牌，在上面写己中意的女子姓名。

小厮将木牌收回，一一唱票亮挂于墙上。最后不所料，任素瑶几乎全票当选，成功守住了己叠烟阁花魁的擂主之位。嵇老头领着热腾腾刚回炉的花魁上台致谢，没说几句话，接过一名小厮手里的鼓槌，“砰”的一声就敲在旁边悬挂的铜锣上。

响声一落，贵公子开始你一百我一千地喊了起来。

孙灵陌有些不解，难道花魁刚选来就要接一单天价皮肉生意？那还如何保得住清白之躯？便好奇问了一句：“他是要买什？”

侍立一旁端茶倒水的小厮轻声笑了笑，说道：“孙大夫，他是在抢人。这才是晚的重头戏。”

孙灵陌一听就来了精神，说道：“花魁不是不卖身吗？”

那小厮道：“是不卖身，这些客人所抢的是花魁的一支舞。晚价最高者，让花魁为其一曲明君。”

“明君舞？”孙灵陌飞快想了想：“这舞好像失传了吧？”

模样清秀的小厮笑了笑，说道：“本是失传了，也是我老板有大富大贵的命数，给他捡了回去。大概是在三十年前，老板机缘巧合救了位风尘女子，为了她不顾所有人反对，带着她背井离乡，来到了永安城。老板那时一没手艺，二没钱财，日子过得苦不堪言。谁想那女子竟是个深藏不露的，见老板确实是个好人，并无什坏心，就把密不外传的明君舞交了来。二人靠着这支舞挣了笔大钱，又在城里起了座青楼，就是现在的叠烟阁。”

孙灵陌听小厮讲完，问他：“我怎从没见过你家老板的娘子？

”

小厮幽幽叹了气，说道：“老板娘三十二岁那年才怀上孩子，虽然吃了不安胎药，还是难产去世了。更怕的是，夫人那样美貌的一位女子，竟生来个……”

小厮知失言，忙及时打住了。对孙灵陌呵呵笑笑，说道：“多亏孙大夫神医盖世，把我家小姐给治好了。我就说嘛，夫人生来的孩子绝对也是个​­美‎​‍‍人‌​‍‎。你不知道，小姐病好之后，上门提亲的人都快把府上门槛踩坏了！”

孙灵陌看了楼嵇老头一眼，问道：“你老板娘去世后，嵇老头就没再纳妾？”

小厮道：“别看我老板是做风月生意的，其实是个顶痴情的人。夫人死后，贪图钱财想结我老板的女子大有人在，都被一一撵了去。老板思念夫人，实在觉得生无恋，每日都喝得烂醉。他嫌别人的酒不够烈，就己酿了百日醉，此扔身边一切不管，日日昏睡，实在跟个死人没什两样。后来采岚小姐生了场重病，眼看就要活不成了，掌柜的这才一点点振作起来，把全部心力放在抚养小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