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嘉不是富有雅兴的文人客，她非来这院中，大半是为了避开公孙皇后和萧彻这对母子的私话。

而小半是为了——

“师妹，许久不见，还安好？”

令嘉闻言转身。

年轻的僧人唇角笑，容貌俊秀。

“我当年没有正式入门，你应当叫我王妃。还有如果我入了，你也该叫我师姐，而非师妹。”

道诚笑了笑，改道：“王妃。”

令嘉好整以暇地问道：“多年不见，你受戒没？”

道诚笑容不变，“我心向佛，受不受戒，又有何碍。”

令嘉呵笑一声，聊表不屑，问道：“圣人的病如何？”

“小疾易去，病根难解。王妃看不来？”

令嘉轻哼一声，“我医术虽不如你，但还没差到这个份上。我只是奇怪罢了。圣人素是养尊处优，太医院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不过去年生过一场病，哪来的那深的病根？”

“情志既失，百病生。”

“病在情志……”令嘉沉一声，“是与燕王有关？”

道诚摇头，“十多年前，圣人产齐王，遇到寤生，被太医令救回。事后，师傅受邀为圣人医治，彼时，圣人已有七情内伤之兆。”

闻言，令嘉面上的不解更甚。

十多年前，产齐王时，不正该是公孙皇后人生最得意的时刻吗？

丈夫登位，长子为储，楚王继，次子回归，接着又有作为帝后恩不渝的明证的齐王生。

这样的状况和公孙皇后的历代僚相比，谓极尽荣了。

她有什好伤的？

若说计较后宫那些‍­​‌美​‍人‎​‌​‎……

令嘉摇头。

她不觉得这位公孙皇后是个会为这等事毁的情痴女人。

“真奇怪。”令嘉念道。

道诚淡淡一笑，“六宫深院，各中苦楚，岂是外人所知道的，王妃又何必细究？”

令嘉瞟了他一眼，“要唤她母后的人不是你，你是说的轻松。”

“王妃最是厌烦俗务，却偏偏嫁入了天家，不知曾后悔当年没随师父入了佛门受戒？”

“这话你该去问我娘。入不入佛门于我本也无差，反对的人只有她而已。”

还是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啊！

修行十余载始终不得受戒入门的道诚有些不。

“若是王妃早知日要嫁与燕王，当初还会遵从母命？”

“废话。要早知是嫁给他，别说我，就是我娘肯定就答应让我家了，哪里还需要我去选。”

闻言，道诚脸上的笑容越显光风霁月，“王妃。”

“？”

“燕王殿来了。”

“……”

道诚双手合十，冲令嘉——或者说令嘉背后的萧彻行了一礼。

令嘉转过身去。

便见风采卓

然的燕王殿站在几步之外，唇角分明带着笑，但目光沉沉，看得她心里也不禁跟着发沉。

令嘉：……笑的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看完这章，务必记得刷牙，不然我怕你蛀牙。

这是给修仙党的礼物。

第41章 美色惑人

“嫁给本王,王妃很委屈？”

令嘉听到这问话，不知是第几次感慨：这人还真忍啊！

忍庆和殿,忍回熙和殿,忍到她用完膳,这都要午睡了，他居然才问来。

令嘉人躺在榻上,语调带着几分慵懒,“也不算委屈吧，只是和我娘原先设想的差的有点大。”

萧彻坐到榻边，顺手从被捞一只福寿，抛到地上，“不知傅夫人是何等设想？”

令嘉拿手撑起右脸,笑吟吟地看着和她挨得极近的萧彻,“喜欢我的福寿。”

萧彻默默将脚边那只正在他靴上磨爪的猫抓起来,扔到令嘉脸上。

令嘉左手拦，揽到前,在福寿颈间顺了几毛，方还穷凶极恶的福寿一就温顺来。

“家风清正。”

萧彻不语。

萧家往上数三代,代代都是骨相残之事，父子兄弟,全不讲亲，这等凶残家风硬要说清明，即便是皇家也没这厚脸皮。

“人品端正。”

萧彻目光一利，“本王人品不正？”

令嘉不置否,只蓄道：“此乃日久方知的事，殿何必着急。”

萧彻冷哼一声，放她过关，“还有呢？”

“不得纳妾。”

这一条萧彻回得相当理直气壮，“本王没有姬妾。”

令嘉默默情了一萧彻。

不纳姬妾这一条放在别人身上，会被张氏赞为“洁身好”，放在燕王殿的身上，就被张氏斥为“故作姿态”。两者待遇不谓不悬殊，不过没办法，谁叫你爹有给人送‍­​‌美​‍人‎​‌​‎这个恶习呢！父债子偿也是正理。

“最后一条，也是最关键的一条，对方门第不太低……”

萧彻正欲开，令嘉又悠悠地添了句，“但也不太高，必须得在傅家之，如此我若吃了亏，我娘便打上门去。”

不计猫那一条，条标准，他真正通过的只有一条。

打小起无往不利的燕王殿受此嫌弃，大受打击，恼羞成怒，讥嘲道：“本王这般不合傅夫人的意，还娶到王妃，说来还真要感谢傅公了。”

……

令嘉一变得面无表情，她将福寿推，指着萧彻命令道：“福寿，赶他走。”

萧彻是不惧这一只小猫，是“喜欢我的福寿”这个标准犹在耳边，他不好死手，竟真叫这只凶性忽发的猫赶了内室。

了房间，他看着手上不经意被抓的两道挠痕，面上除了恼怒之外，还有几分悻悻然：方才不是说的好好的吗？怎突然就翻脸了？

拿宽袖掩好手上的爪痕，萧彻转身正要离开，忽地脚步蹲。

方才她说的全是她娘的标准，却没说她己的。

萧彻返身回到内室，却见方才还气势十足的女人坐在榻边，螓首低垂，眉心微蹙，目光怅然。

有一瞬间，萧彻在她身上看到了她母亲的影子。

这位人前总是轻颦浅笑的皇后，总会在人后流露忧伤的神色。

萧彻不解。

他的妻子人生顺遂，肆意任性，一身被她娘娇惯来的毛病，纵使对着她身份尊贵的丈夫都是不假辞色，如何会有着和他那个隐忍的母亲一样无声的忧伤。

“嫁给我，你就这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