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石不应蒙于草莽。

雷诺从未对二十多年前的这个决定后悔过，他现在也会做一样的决定，但是颂西不一样。

看到颂西，他忽然就想起了沈令，然后想起了五十多前，因为贫穷，死在他怀里，他唯一的孩子。

那也是个小姑娘，深褐色的眼睛，丁点大，刚满周岁，急性肺炎，抽搐着，在他怀里死去了。

也许是要退休了，也许是他太老了，沉默了片刻，他给修女留了一笔钱，温柔地摸摸颂西的头，说，好啊，你两个，我都收养，好吗？

颂西笑开的脸，是他这辈子见过，最美丽的笑容。

而现在，他退休了，小岛也买好了，他还再活个一二十年，那时候颂西也长大了，他会让她念个藤校，有个清白身家，为她备好嫁妆，送她幸福一生。

雷诺满足地放手机，向后仰身，松快地靠在椅背上，然后，枪响，他半个头颅飞了去，身体被带飞，扑上对面收妥文件，正要起身离开的秘书——

对面大厦的楼顶，一身深蓝色西服的沈令，收好□□，从容楼，逆着由远而近，尖锐的警笛声而去。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如你所料。”叶骁坐在车里，看着面前几块人影闪动的显示屏，他堪堪在“家族”的警戒线外，隐约看到“家族”大宅宏伟的黑铁大门，“雷诺一死，‘先生’终于坐不住了，他几乎把所有的指挥官都招回来了。”

2个指挥官和12个精英军团去追杀他了，7个指挥官带着54个军团，铜墙铁壁一般把大宅包在中间，一千余名训练有素的“士兵”分散在周围十几幢建筑物里。

窗外雨声潺潺，时不时有几道闪电落，在视网里炸一片诡白，叶骁舒服地往椅背上一靠，盯着沈令制定的闯入和撤退路线，“惜没法包围他了啊……”

沈令没理他，兀在键盘上敲打。

叶骁盯着他利落黑发雪白的一段颈子。

他到现在都觉得，沈令是个特别有意思的人。

沈令几乎没有欲望。最开始的相处，他每次碰到沈令底线，被揍的满地找牙的时候，沈令都不带一点情绪。

沈令并不是因为生气而揍他，而是因为叶骁触犯了他划的底线而揍他，而触犯底线这件事，并不会让沈令生气——有点像是规则就是规则，虽然我不会生气，但是碰了就得挨揍。

两人一起做第个任务的时候，沈令难得地问了他一个问题，“你进家族的时候，最开始并不是杀手，我记得。”

“嗯哼～”叶骁矜持点头，“我被‘教师’买回来的时候，是被当做‘乌鸦’训练的。”当时他在布拉格的一家高级餐厅，十八世纪风格的吊灯在两人头顶洒一片昏黄，叶骁浮起一个毫无瑕疵的俊美微笑，暧昧中浮动着‍​色‌‎​­‍情‍​‎，“你懂的，就是那种‘乌鸦’。“

沈令一丁点动摇都没有，他只是点点头，仔细叉起一片烤鸭，细细咀嚼之后，咽去，喝了当

地饮料Kofola，抬头看他，“那为什做了杀手？”

“因为我喜欢杀人啊。”叶骁大大方方地说，他侧头，右手比了个枪的手势，顶在己太阳穴上，“Biu……天生的，没办法，改不了。”

沈令这回仔仔细细地看了他一会。

叶骁都有点期待他接来会说什了。

他每一任搭档都搭不长，沈令已经是最长的了。

因为这行里，搭档以是个毒虫酒鬼人渣‌‎‍‎‍性​­‍虐‎‍­‌‌狂，最多防备背后黑枪，但是，杀人狂就不一样了。就算是这个行业，也没人愿意和一个笑眯眯享受杀人的变态搭档。

过了一会，沈令开，语气平淡，他说，这多年，你过得很辛苦吧。

叶骁愣住了。

笑容第一次从他脸上完全消失，他有点发愣地看着沈令。

沈令皱眉，嫌他很蠢的样子，他似乎忍耐了一，手指意识地敲了敲桌面，“我和你搭档之前调过你的纪录。你是所有‘士兵’里数据最诡异的一个。你搭档换的非常多，但是全部不是因为伤亡，你的目标击杀率是百分之百，是最高的，而将无关人士卷入数字……是零。我判断……你竭尽全力地避免误杀。这本来就非常难，如果你是个天生杀人狂，那，这就更难了……”

他很一气说这多话，说完沈令微微摇了摇头，一把Kofola了去。

“……你是第一个对我这说的人。”

“……”沈令沉默了一会，他斟酌了片刻，慢慢开，“以后……”

“嗯？”

“我会看着你。”

“……嗯？”

“本性嗜血，但是人性不允许，这就是你……叶骁，如果这是你的希望，我会看着你，你不想把心里那只野兽放来，我就给勒上链子。只要我活着，你变成真正的杀人狂，天涯海角……”

沈令顿了顿，他看向叶骁，叶骁笔直看他，一瞬不瞬。

“我杀你。”

他说完这句，叶骁眨眨眼，笑了起来。

叶骁本就生得极好，他这个笑容异常纯净，就像是清澈月光，什大而美丽的洁白花朵徐徐绽放。

叶骁知道，沈令从来守诺。

立谈中，死生，一诺千金重。

然后叶骁说，既然这样，那咱结婚吧。

沈令只看了他一眼，就垂眼，又叉起了一片烤鸭。

然后他第六次任务的时候，沈令把他从一片火海里一瘸一拐地拖来的时候，沈令忽然说，“我答应你。”

这句话听起来没头没脑，但是叶骁明白，他答应了什。

他用扎满玻璃碎片，鲜血淋漓的手，压了沈令的脖子。

那时候的己啊，真是啧啧……怪不得沈令把持不住，真是太爱了啊～叶骁笑声，沈令瞥他一眼，他解释，“就是我被以前的己爱到了。”

沈令转过头，仔细地戴上手套

，“你现在也经常爱到我。”

“必须的，好吃不过饺子～爱不过老子……”

叶骁看沈令转了转脖子，似乎工作告一段落，他好奇地凑过去，“你干了什？”

“我租了颗前苏联卫星。”

叶骁吹了声哨。

沈令给车子输入动行驶程序，提起身边的箱子车，外面一片漆黑，他一身纯黑丧服一般的西装隐没在无限浓重的影里。

叶骁也车，他和沈令穿着一样的西装，猫眼袖扣，半长的头发束起，一声清响，手中装置涡流□□的□□上膛。

沈令打开后备箱，检查了一遍□□，全部启动。

“一分钟后车子启动，两分钟后进入六点钟方向爆炸，三分钟后卫星会投电磁脉冲束，废掉所有电磁设备。我九点钟方向，你三点钟方向。无论如何，一小时后约定地点集合，无论谁没有来，立刻按照B方案逃离。”

沈令平淡地说完，检查了一手中卡利科上的减速器。

“阿骁？”

“嗯？”

“还饿？”

“饥辘辘，从未饱腹。”

车子滑动，沈令笑起来。

他极笑，但一笑起来，就十足的凶戾好看。

“走吧，去大快朵颐。”

——“我等一手毒药，一手匕首”——

——0分——

——开始——

1分05秒

叶骁登上三点钟方向标记为A的大楼，中间他放倒了五个“士兵”，登上顶楼

1分25秒

发射枪把特殊材料制成的滑行索无声地架在了对面b楼的层，楼就是第三指挥官的指挥中心。

1分35秒

大宅的正面响起了零星的枪声。

2分

爆炸

爆炸的时，叶骁已经潜入B楼。嘴里咬着小工具箱，他贴着墙壁站在滴水兽的影里，飞快地布置好一个钢丝陷阱，脚一群人在爆炸声中跑进跑，他用钻石刀在窗上切开一条缝，丢了一个□□进去，刹那楼里火警装置被触发，尖锐的报警声此起彼伏，他脚的窗被一把推开，一个指挥官探头来一边大骂一边要求“士兵”保持冷静，坚守阵地，不要中调虎离山计。

就在这一瞬间，叶骁手腕一动，悬在窗外的钢丝飞快收紧，一勒断男人的脖子——时他像条鱼一样贴着尸体的背部滑入房间，几声微弱的枪响，房间里三个士兵应声倒地！

轻轻在工具箱上一抹，磁吸附的角掉落，叶骁随手一甩，块包在模块化启动装置里的□□落在房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