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男神写的是荒海尊主顾知寒。

这位尊主两年来以雷霆手段横扫荒海，行事无法无天，似乎连作者都怂了些，只规规矩矩挑着记录了世人皆知且顾尊主不屑计较的常识。

比如他与为祸武林的大灾星柳燕行曾是过命的兄弟，共建立竹枝堂、共招揽弟子、共执掌正道十年；

比如他柳燕行一样师承来历不明、武功路数不详，张扬华丽，连创的芳华指和照影身法名字都起的花里胡哨。偏偏其人武功太高，道以来从没人敢指手画脚、探听来路；

比如他是天闻名的风流客酒中仙，性情与相貌一样令人销魂。偏爱漂亮的姑娘，更偏爱天真的姑娘，对又漂亮又天真的姑娘脾气最好。世上就没有他得不到的女人，无论是眼高于顶的花魁，还是冷若冰山的头牌，都盼着他春风一度。尽管所有人都知道顾尊主多情薄幸，从无真心。

又比如他从柳燕行众叛亲离被围杀而死，保持了一贯薄情寡义的人设，毫不留恋经营十年的竹枝堂，转头就投了荒海。他一改纨绔作风，励精图治两年，直到前几个月夷平了十三门中最后一门，又故态重萌，日日宿在花柳‍​­美‍­‌人‎‎­之中，饮酒寻欢。

他的人物小注和沈缨画风截然不，一眼望去满目都是某年某月于某某地与某某人畅饮/游/玩乐/诀别，也足足写了三页。

不的是某某人的后面，都被作者暗暗注释是哪哪名声极大的‍​­美‍­‌人‎‎­或名，只间或夹杂着几条正经的战绩，对方都不怎名。唯有最后几条风格大变，全是某年某月率众夷平/围攻某某门派这样的字眼，应该是入主邪道后大杀特杀那两年的所做所为。

前面糜烂得让人窒息，几乎没眼看那一长串情史；后面却无愧他邪道尊主之名，字里行间都是腥风血雨。

沈柠隐隐明白了为何那日仅凭顾知寒的名头，就将鹧鸪天众人吓走。这位顾大尊主看来是个翻脸无情的狠人啊。

最后的总结仿照沈缨篇一样，写着两年前的某月至独步武林。

沈柠明白过来，这个总结的意思，就是指某段时间内谁的武功天第一。她问摊主：“荒海尊主才独步武林了两年？不是都说他和柳燕行并掌武林？”

“说是这说

，实际上还是有个高低的，柳燕行活着的时候肯定还是柳燕行更强呗。”摊主替她往后翻了一页。

第三篇赫然就是柳燕行柳大鬩头。样师承来历不明、武功路数不明，十二年前和顾知寒相偕踏入江湖就大放异彩，甚至更加浮夸，把顾知寒的风头都盖过去了。

《君子卷》记载柳燕行其人悟性超绝，与顾知寒等共六人创立竹枝堂，一度成为江湖第一大门派、正道魁首。他本人也是继沈缨之后公认的天第一人，成就比剑圣还夸张，直接统御了正道长达十年。

这位大哥某种程度上也算神人一个，造的孽罄竹难书。

他私偷练南疆鬩教心法，堕入鬩道，人家心态特别稳，扮演正道统领丝毫不慌，凭着牛、逼的个人威望和绝世武功，愣是骗过了所有门派、暗中害人无数，凡有不服者，他就假公济私灭人满门。

最高的是大哥还暗度陈仓用人命练鬩功，练得一骑绝尘。到他死前许多老牌宗师都接不住人家十招，连帝鸿谷都无法直撄其锋，谓凭一己之力压得整个武林喘不过气来，在他手底战战兢兢。

那几年称得上正道最黑暗的几年，最后此人终于引发公愤，被各大门派和武林名宿设计联手围杀。当时动了两位宗师并大批一流高手，就这样还打了一天一夜，才将其乱剑砍死在南疆的荒山野岭，尸首都找不全。

她粗粗翻了全书，柳燕行的人物小注是最长的，也是最复杂的。

既有沈缨那样单纯的赫赫战绩，也有顾知寒率众灭门的“丰功伟绩”；既有一看就是鬩头行径的谋害XX门派、用活人练功屡屡恶行，也有创立竹枝堂、不分资质授人武学、公开XX秘籍种种善举。

甚至他被斩杀于南疆的前一条，还是三观正确的率正道XX门、XX派共赴南疆剿灭鬩教，斩杀鬩教某某、某某的记录。

最后的总结是：沈缨退隐那一年到两年前独步武林，整整霸榜十年。

厉害了。

沈柠看得咋，这个武力值和搅动风云的作劲，若非两年前被人海战术磨死了，现在世道都不安生呢。就凭人家连八卦刊物的记录都如此争议，放‎‌现‎‌‍​​代​‎‌‍­妥妥的流量黑红和热搜体制。

不过他看的到底还是一本主攻八卦的美男图

鉴。如果之前那本《风华谱》作者洗不脱沈缨粉丝的嫌疑，这本《君子卷》的作者大概就是柳燕行的女友粉。在他笔，与疯鬩行径反差大，柳燕行本人长得不仅无害，还特别俊美，风度翩翩，浑身带一股仙气。他和顾知寒一样穷讲究，吃穿用度都精细，是当年江湖中第一贵公子。

沈柠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他惯用的兵器，只写了这人在武学上天资纵横，不拘什兵器在他手中都使得神入化，不由一阵失望。当初救她的两名小哥哥，一个看不来，哄她的那个用的是一对极轻极薄的刀。

摊主看她神色不虞，使杀手锏：“小姐以看看最后，有小像呢。”

对了，还有小像。她哗啦啦把书翻到最后，先看了看沈缨，竟只有个背影，旁边画着阿罗背负青睚剑侍立在侧。摊主忙说：“剑圣大人嘛，早已归隐，怎随意描画呢。”

沈柠勉强赞这个说法，估计是近些年才的书，画师没见过她爹的样子，做法也还算聪明。

翻过面是顾知寒一幅坐像。这些人物小像是此书卖点，大概花重金请了极高明的画师，人物情态生动，并非沈柠之前以为的意识流笔触。

画上男子斜倚坐在桃花枝，落花凋零满地，男子却只顾饮酒。他脖颈仰起，竟还勾了喉结，衣襟散乱发丝披拂，手中酒壶向中倾倒，唇角隐约有酒液蜿蜒而。方写着顾知寒的名字，又在稍一点题了“郎艳独绝”个小字。

落花、酒、散漫姿态，亏这小小一幅画硬是靠着巧妙角度，隐晦地将此人风流之相展现彻底。

连宴辞看了都会心一笑：“顾知寒绰号‘艳郎君’，江湖人称‘郎艳独绝’，倒是没错。”

沈柠也暗点头，看来他哥遇到对手了，顾尊主一个邪道头头，竟然不去草、现成的霸总人设，反而把个海王人设草、得稳稳的，还草、成了顶流。

再翻过一页，沈柠愣住，揉了揉眼细细一分辨，顿时就有些结：“这……呃、原来柳燕行是个女人？”

宴辞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只见画中人长身玉立，衣袂飘飘，临水而立。脸是画得很美，但正是因为太美，好像整个就是按着仙人画的——长发以一根簪子束在身后，手指也修长美丽，果

然当得起前面作者大书特书的那一句“仙气飘渺”。

问题是上方“柳燕行”的大名面，个小字却是“洛滨‍​­美‍­‌人‎‎­”。所谓洛水之畔的‍​­美‍­‌人‎‎­，如雷贯耳，不就是洛神宓妃嘛？这一看果然这画的根本就是洛神。

沈柠就迟疑了：“不是吗？洛神……不是位女神仙……”宴辞似乎呛得厉害，还在旁边咳得缓不过来。

摊主笑嘻嘻地说：“柳公子确确实实是个男人，前些年有人见过，说他并不女相。只不过浑身上仙气飘渺的，最招姑娘家喜欢，都私称他为‘宓公子’呢。”

“这苏……”沈柠惊呆，这人得多俊，让满江湖公然泥塑。

摊主听不懂，但也不影响他谈性大发：“临水仙君、洛滨‍​­美‍­‌人‎‎­这两个雅号，说的也都是柳燕行。你想啊，要没有这个淡泊优雅的伪装，怎骗得那些名门大派团团转呢。”

沈柠点头：“有道理。当个鬩头也不容易哈，为了搞事业，还得打扮作风都包装得娘气起来，牺牲挺大。”就像很多男团爱豆，为了营业都得画上男团妆，眼线眼影魅得媲美女团，是很拼的。

宴辞刚缓过气来，又听到这番话，呛得再次猛咳。沈柠都有点担心了，拍了拍他的背：“你没事吧？”

“没事。”宴辞顺了顺气，“我听说有些上乘心法如果长期修炼，就会改修习者身上气质。柳、呃，柳鬩头的心法有些特殊，不一定就是他刻意装扮。”

沈柠理解。之前她就觉得《君子卷》作者主观意向太强，一个落花、一个临水，一个‘艳郎君’、一个‘宓公子’，听着就是cp粉头夹带私货，故意将柳燕行画得女气些，再标上“花名”，也不是不。

毕竟顾郎君是没人敢惹，但柳公子人都凉了两年了，怎写怎画，还不都是死无对证。

第18章 柳燕行

沈柠又问：“那这柳燕行不是盖棺定论的鬩头吗？怎我看书里对他评价褒贬不一呢。给画得这样美，称号也是雅称而非什倾世鬩头之类的，不是会误导别人。”

“诶呀柳公子只是正道那些名门正派的公敌，在我这里，他是财神爷呢。”摊主摆摆手，一脸无所谓。

沈柠和宴辞面面相觑。

“武林名宿和正道大侠当然说他是鬩头喽，有两拨人直到现在仍对他念念不忘。”大概柳燕行此人不愧是前顶级流量，这摊主搞外围娱乐的，此刻滔滔不绝，半点瞧不见方才快睡着的样子。

“两位有所不知，柳鬩头人人得而诛之，也确实干了不恶心事。俊俏公子哥年年有，俊成他那样的，近五十年里一只手数的过来呀。”

他掰着手指给两人数：“剑圣沈缨是一个，但他老人家早归隐啦，脾气还特别大，又不是人人都有洛小山那条件，谁敢轻易肖想。”

沈柠点头：“没错。”

摊主压一根手指，继续数：“顾尊主也算一个。但尊主他名声太烂了，风流浪子，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弃一个，除了花楼姑娘不在乎，在好人家的姑娘眼里，就不大对味。”

沈柠再次点头：“也对。”

第二根手指也被压：“当然近两年有位小沈公子风头也挺强劲，有传言说小沈公子是剑圣家的大爷，而且脾性似乎有点虎，对姑娘家家的从不假辞色。”

“你说的是沈楼？”沈柠诧异。

“是他是他！”摊主一拍掌：“问雪宫的千金百般示好，被他当众拒绝不来台，都成了江湖上的笑柄啦。哪有人还嫌不够丢脸，敢再去招惹这位主呀～咱私里都在传，连问雪宫的大小姐都搞不定，爷怕是个断袖吧！”

“噗，什？！”这回宴辞倒是不呛了，轮到沈柠被水呛。“你说什？”

摊主莫名其妙：“嗯……连问雪宫的大小姐都搞不定，爷怕是个断袖？”

沈柠咳得一张脸都涨红，反过来成了宴辞替她顺气。

“不是，是再上一句。”

“哪有人嫌不够丢脸，敢去招惹这位爷？”

宴辞轻轻拍打她后背，沈柠缓了过来，心中一阵悲哀，几乎怀疑己听到的是和沈楼名姓的另一个人。她还以为这两年她哥在中原遍历花丛，结果竟然不是个渣男，而是死亡直男？！连姑娘家的脸面都敢仍在地上踩了，息了啊，说不愧是沈楼，从没让她失望过。

不过转念一想，也很合理。毕竟这些年对着她这张顶配的脸都得去手，拒绝个把‍​­美‍­‌人‎‎­而已，估计

半点压力都没有。

算是明白己一腔期待终究错付，沈柠虚弱地说：“算他也折了吧，你继续。”

摊主把代表沈楼的手指也收回，只留一根独苗手指孤单竖着，做总结陈词：“所以说，柳鬩头的恶行都是在武林大事上，□□上从来没有不好的名声，在侠女小姐心中，始终还是那个第一贵公子。虽然有个未婚妻吧，架不住人家那气质实在没得说，多年都不来一个！所以明面上当然人人喊打，私里卖的最好的，恰恰就是他的画像和话本啦。”

“他人都死了……”

“死了才更让女人心疼呢，就这两年间的货比他活着那些年足足翻上一番！”摊主拿“你还是不是个姑娘家”的鄙视眼神瞪着沈柠。

“明白！大众情人。”虐粉固粉，绝版周边嘛，她当然懂。官方径是混世鬩头，架不住人家颜值高，生生靠脸就圈了一批死忠粉，才不管哥哥的黑点，看脸就爱一辈子那种。

“那另一拨惦记他的人呢？”

“另一拨呢，就是竹枝堂弟子了。柳鬩头死后，竹枝堂败落，大量弟子纷纷脱离门派，散入江湖。不过当年竹枝堂整整十年都是第一宗门，广收门徒，弟子不在数。那拨人再加上现在竹枝堂的弟子，心中不一定就真的怨恨柳燕行。”

“你是说，竹枝堂还在？”方才的话题太八卦，宴辞难免尴尬，一直没怎插话。现在终于回归正经，也加入了谈论。

“是。现任堂主正是闻筝女侠！柳燕行当年骗过整个正道，竹枝堂本就参与极，他己十恶不赦，但闻女侠与另三位却端方正直，尤其殷不负殷小侠还在剿灭鬩头一役中牺牲，他的品行有目共睹。当初鬩头死后，顾知寒转投荒海，是闻女侠面担保绝不会再如此败类，才将竹枝堂一力护了来。”

“那竹枝堂现如何了？”宴辞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