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回拒了主君好意,转眼又近载。澄心仍守着原来位子,日复日在前头书房服侍。虽然自己不觉怠慢,有见了态心喜欢,多乃新来,常上门说求取之人,不在少数。
说这年上巳节,且巧怡然轩姑娘满了月,初日家宴上,明君忽而又提起将澄心收做侍君旧话来。自称不敢,白夫人本不在意往事,然瞧着侍子推拒神态,难免气急想起上回:时扯什么荒唐谎话,如又准备找什么借?男子却避着目光十分后躲,全然不同主子对视。
原是早拒了,何况当日闹腾般。向来性柔婉澄心时无论如何不愿,白夫人确是动了气,不止时狠狠罚过,即或后来何家妹妹了秋闱,仍没松再议。这日席上主君重提前话,明倒是殊无异,当从没旧事,哪怕夫人途甩袖离场,仍做无事,味定名分,欢喜不及备宴帖。
只是终究席散后将人留了来叙话。自上回推拒,虽然明并不曾主罚,澄心自觉无脸相见,寻常是不跟至后头同宴。到如,竟然除初十外,这个“侍”不常拜见主君,倒要相请了。自然殿不在乎这个,瞧着榻肃然跪坐着聆训澄心,全当切无事:“……倒不必惶恐如此,非是只为太太同你生气旧事。”明君半倚在粟玉织金枕上,手里拨着紫檀八仙炕桌上鎏金莲纹铜炉,边打着香篆边闲话旁事,“也不必又说遍,你在前,芸儿们才有位子。这是应当……前儿又收了皇姐信,你可知何妹妹如怎么?”主君着了香,又觑眼,澄心果然抬头期待瞧着,子涵回身将香炉盖上:“……怕明年要升做知府呢。”等人快门,主君又叫回来补上句“……可不许再同太太犟了”直把澄心说羞惭。
终是答应了,这原就并非能说了算。如亲妹妹又做了知府,做兄仍是仆,到底不好看。郡王同殿明明好意,次推两次再推,果然要无脸见人。本来此事已定,澄心于于理该同家里太太谢恩,好好说开前事。白夫人却忙起来,打小宴上离席,小半月也没见到前院书房来,直等到何家主君上门,澄心到底也不曾与主子见上面。
何家主君也算是头次正经做亲戚上门来瞧这郡王府大舅哥。实则何夫人当日秋闱刚,君人便要立刻车来接人——脱籍虽是郡王恩赏,澄心妹夫心里却明白,若非这服侍跟前舅子,早就给老郡王看园子荣养何娘子家,在郡王跟前,哪儿能剩什么名号。只是何夫人也提过,半半侍怎叫什么正缘,终究委屈了兄。何家君人又想起早先日来见,瞧着舅兄勉力接待,眉间郁郁,怎么也不像过得顺心。只是纵然问了,怕当着妹夫不曾有妹妹贴心,头小子又说因拒了郡王同殿意,这里两年多都是禁足不许门了。要何君人时性子,真想将诸事告了何娘子,大家诉到老郡王跟前又如何?只把舅哥赎回去,再不掺和这门才好——澄心自己不愿,要说切皆好。
日进门却与往日不同,府上爷直迎到门接,来人形容尊敬端庄,嘴却巧极了。意书个亲家妹夫,路陪着拜见殿,又直送到澄心屋前才走。房倒仍是旧样子,不大像布置过,然而舅哥铁了心要在此,有个侍君之名好过为为。等何君人铺了半间屋嫁礼,与服侍小子将澄心贺了又贺,身侧人才稀少起来。澄心又将零星个听差也遣去外事,终于同妹夫叙话——然简略惯了,心里虽然欢喜,也捧了茶招待,对家里人话还是干:“谢妹夫上门送……,切都好。如……也终有结果。”何君人心里直叹气,这舅哥哪回不是这样说,只得多瞧瞧人身上富贵料子,颈项上饰宝璎珞……这茶也是比家强不知多少,好歹宽自己。
然而有些话每每还是忍不住说,交代完何娘子给银钱铜板,何爹爹置办布匹饰件。何君人又提老话:“元君和都知,若非舅哥,哪来造化脱籍。若不曾脱籍,又哪来秋闱可去……如切,尽是舅哥恩”澄心每到来要反复听遍这茬,早时还惶惶阻止,如已淡然生受了。这妹夫就是如此,不说回,不会满意。何君人见不驳,只当终于心,走时还兴地添:“舅兄愿在这,做妹夫也没多少可劝。只盼若有不好时,尽要传信或是到家来与元君和说,娘子同爹爹亦常念着舅兄。”
送走妹夫转眼就是吉期,日间就算是澄心天天等在院门前,仍回也没见着芷蘅。侍君心里再是觉得笃定,等办宴这日,终是忐忑起来,毕竟自己在主母面前满打满算拒了两回,且不说往后是否因此受冷待,只上次罚般……这回,真就能被这样轻饶?正日子这天了门,澄心路都没注意景变化,也不知被引到哪新屋,只余坐在床侧掰着指头皱眉。屋外有人推开了门,白夫人日并没打扮太过,身间红黑常服,倒是新做。妇人手里执着细条,仿佛像杆喜秤,可惜纳侍并无盖头可挑。澄心正想着,叫芷蘅破空挥打断了——竟是柄轻巧木鞭:“侍君大人好规矩,竟连拜见都要重新教了!